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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二月 04, 2006

革命压倒民主――《历史的先声》(港版)序   李慎之 原中国社会科学

 
革命压倒民主――《历史的先声》(港版)序

  李慎之/原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


  原载《当代中国研究》2001年第4期(总第75期)

  看完这本书就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说它是梦,是因为梦到了过去;但它又不太像梦,虽然长长的五六十年给它蒙上了一层惝恍迷离的薄雾轻纱,它毕竟还是太真实了。收在书中的上百篇文章和几十幅图片几乎都是我自己曾一字一句看过读过并且宣传过的。这些文章、讲话、文件都发表在1941年到1946年,正好是我上大学到参加工作的时代。我领导当时的抗日民主学生运动时,这些文章就是我们的口号和纲领。抗战胜利后我到了《新华日报》,由于是新手,那时还轮不上我写这书里所收的文章。我现在已无法辨认这书里的哪篇文章是谁写的了,但我还能记忆起这些文章的作者们的音容笑貌来,他们大多已经过世:范剑涯、钟颖、陈驰、邹适今......;且不说名气要大得多的领导人潘梓年、章汉夫、张友渔、夏衍......;当然还有至今还活在中国人民记忆中的毛泽东和周恩来。

  我自己当时是个左派青年,而且是其中的积极分子,是学生运动活跃的组织者。我完全信奉毛泽东、共产党提出的一切口号、一切理论,虽然我在国民党统治下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危险,然而主观上确也是舍生忘死地愿意为其实现而奋斗的。现在重读这本书的时候,简直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是我骗了人吗?从这本书上所写的一切和我当时的言行来看,对比后来的历史事实,我无法逃避骗人的责任。但又是谁骗了我呢?这本书的副标题是“半个世纪前的庄严承诺”。这难道也是我干过的事吗?不错,我是向我的同龄人或者行辈稍晚于我的人宣传过“黄金世界的预约券”的,但是微末如我,难道敢说自己曾作了庄严的承诺吗?这样说不是自我膨胀得没了边了吗?我倒是想忏悔,但是我配吗?

  有一个老朋友,是六十年前的留美学生、中共党员,1957年在驻外使馆工作。使馆本来是不划右派的,不知怎么他忽然在夏天回国一行,结果当上了右派,受的罪比我大得多了。七十年代末与我重逢,我问他是不是感到委屈。他说:“我在美国把那么多留学生都动员回国了,他们纷纷被划为右派,我自己要是逃脱了,怎么对得起别人呢?”我只能说,我的心情也同他差不多。我也在1957年被划为右派,而且是极右分子。

  八十年代有人提出一个著名的论点:抗战压倒启蒙。这是得到许多人赞同的,我也曾以为此说近乎情理。战争总是要限制一点人民的自由,民主如英美,凡事关军事机密的新闻,也要送审,何况民主意识十分薄弱、自由权利十分脆弱、而专制主义又根深柢固的中国。但是读完这本书后却发现事情未必如此简单。收在本书中的文章,从毛泽东的正式讲话起,几乎都强调:“只有民主,抗战才能有力量”;“中国缺乏民主,只有加上民主,中国才能前进一步”[1];“没有民主,抗日就抗不下去,有了民主,则抗他十年八年,我们也一定会胜利。[2]。类似的言论充塞在这本书中。其实,就整个抗战时期而言,毛泽东和共产党主张民主的言论,本书失收的还有很多。最重要的如毛泽东1937年5月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指出的:为了建立抗日统一战线,没有国内民主不行;“所以争取民主,是目前发展阶段中革命任务的中心的一环。看不清民主任务的重要性,降低对于争取民主的努力,我们将不能达到真正的坚实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抗日民主互为条件......民主是抗日的保证,抗日能给予民主运动发展以有利的条件。”[3]照此观点,怎能得出结论说抗战和民主是不相容的呢?

  当然,这是共产党方面的要求,如果执掌全国政权的国民党不理,也还是没有办法。但是,国民党好歹接受了共产党的意见而决定对日抗战了。抗战开始前夕,武装对抗国民党十年之久且自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共产党即已取得合法地位,从“匪党”变成“友党”了。八年抗战使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两党并立的局面,人民言论自由的空间有了相当的扩大(主要是在国民党统治区)。这就是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一开头所说的:“抗战以来,全国人民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大家以为有了出路,愁眉锁眼的姿态为之一扫。”[4]不过这个比喻实在不大恰当,因为国共两党历来都是拥兵自雄、裂土而治,共同抗日其实是很表面的,内里都是极力想扩大自己的势力、甚至吃掉对方,双方的合作因此几度濒于破裂,总算勉强拖到1945年日本投降。1946年举行了中国历史上代表性最广泛也最民主的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如何实现中国人民的百年大愿──民主宪政,连《和平建国纲领》都协议通过了,但就因为国共双方在军队国家化和各自实际控制区的划分上相持不下,而使会议的结果归于流产。双方都是相信“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于是中国的命运还是要靠武力来决定。

  事实上,整个二十世纪里中国曾有过六次民主启蒙运动。第一次是十九世纪末(1898年)的戊戌维新。第二次是1911年的辛亥革命,它推翻了清朝,使传承了两千多年的皇帝从此退出中国的历史舞台,但却不能阻止更精密严酷的专制主义卷土重来,而且变本加厉。第三次是1919年的“五四”新文化运动,这是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树起了“民主”和“科学”两面大旗,给中国的现代化指明了方向。第四次在1927年,国民革命军北伐成功,打倒了军阀,重新统一了中国,把“五四”精神最粗浅的观念推广到了全国各地。第五次始于1937年抗战开始之时,后来因为军事上失利,抗战越来越艰难,国共两党的矛盾也越来越大,终使民主运动趋于消沉。直到1944年末日本失败的征象已露,才又出现了第六次民主运动的高潮。抗战胜利后,百年国耻已洗尽,租界收回了,不平等条约被废除,领事裁判权撤销,中国以世界五强之一的身份,不但成为联合国的发起国,而且成为握有否决权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那时人们多认为,1840年以来中国最大的民族愿望──实行宪政民主──已经伸手可及了,因而热烈参与讨论起“民主建国纲领”来。这场运动一直到1949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推翻了国民党在中国大陆二十年的统治、召开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制定共同纲领才算结束。人们完全没有料到,这次抗日战争胜利带来的民主启蒙运动的结束,也是十九世纪末以来中国民主启蒙运动的终结。1957年还有一次为响应伟大领袖毛泽东的号召而进行的一个多月的“大鸣大放”,然而那不过是以前历次民主启蒙运动哀痛而凄厉的回声而已,凡是鸣放了“一声、两声”的右派分子的悲惨下场已是尽人皆知的了。

  整个二十世纪一百多年中国民主运动几起几落而迄无成就,不但说明在这个有两千多年专制传统的东方大国里民主力量之微弱,而且说明树起民主与科学两面大旗的“五四运动”其实并未使二者在中国扎下根来。中国人从根本上说不懂得什么叫民主,特别是作为制度的民主;谁都不明白民主的前提是什么,必要条件是什么?上面所说的历次民主运动过后,根本就没有人进行认真的启蒙教育。八十多年来民主之说充盈中国,其实不过是一句时髦的邀买人心的口号而已。

  首先证明这一点的就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第一个把“德先生”与“赛先生”(即民主与科学)请进中国来的陈独秀,就根本没有搞懂什么是民主。虽然他的先驱之功永不可没,但就在“五四运动”次年、也就是他发起成立中国共产党之前,他在《新青年》上发表文章反对资产阶级民主而鼓吹起无产阶级民主来了。他说:“民主主义是什么?乃是资本家阶级在人前拿他来打倒封建制度底武器,在现在拿他来欺骗世人把持政权的诡计。从前政治革命时代,他打倒封建主义底功劳,我们自然不能否认,在封建主义未倒底国里,就是现在我们也不绝对的反对他。但若是妄想民主政治才合乎全民意,才真是平等自由,那便大错而特错。资本和劳动阶级未消灭以前他两阶级底感情、利害全然不同,从那里去找全民意?除非把全国民都化为资本家或都化为劳动者,才真有全民意这件东西存在,不然无论在任何国家里,都只有阶级意、党派意,绝对没有全民意。民主主义只能够代表资产阶级意,一方面不能代表封建阶级底意,一方面不能代表劳动阶级底意,他们往往拿全民意来反对社会主义,说社会主义是非民主的,这都是欺骗世人把持政权的诡计。”[5]

  由陈独秀这样的雄杰之士来提倡无产阶级民主,其价值与影响当然是非同小可。他是中国左派的开山祖师,此后中国所有左派的民主观都受他的影响,直到二十一世纪初的今天。他本人倒是经过二十年的磨炼阅历而重新觉悟回归到一般民主的道路上来了。但他当年反对一般民主而产生的影响已非后来的他所能挽回的了。他在1940年11月的《我的根本意见》中说:民主主义是人类发生政治组织以至于政治消灭之间,各时代(希腊、罗马、近代以至将来)多数阶级的人民,反抗少数特权之旗帜。“无产阶级民主”不是一个空洞名辞,其具体内容也和资产阶级民主同样要求一切公民都有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罢工之自由,特别重要的是反对党派之自由。没有这些,议会和苏维埃同样一文不值。在同年9月“给西流的信”中,陈独秀还列举了他认为的民主政治的几个必要条件:“(一)议会由选举产生;(二)无法院命令不能捕人杀人;(三)政府的反对党派公开存在;(四)思想言论出版自由;(五)罢工本身非犯罪行为。”他还说,“无所谓无产阶级独裁。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只能是领袖独裁”。陈独秀的二次觉悟是有深度的,但是他二十年代的思想已经过扩大宣传而在“广大进步知识分子”的心中牢牢扎下根了。晚年觉悟了的陈独秀以其“刑余之身”僻处江津小城内,贫病衰老,他的话已不可能被人知道;即使为人所知,以他当时的“托派”身份,也只会被认为是“叛徒的呓语”,只有当年与他并肩战斗过的老朋友胡适才加以重视,加以露布,然而连死水微澜也已引不起来了。

  若仔细地研究《历史的先声》的内容就会发现,当年中国的左派其实并不真懂民主,甚至连民主的常识都没有。当时有一位名望很高的著名民主人士张申府先生,这位清华大学的哲学教授是中共最早的党员、罗素的朋友,在他写的《民主原则》中对民主原则的解释实在是混乱一团[6],然而他却据此算定,“在客观上,中国的民主前途已绝对可以断言而完全无可怀疑了”。可笑的是,当时我们这些左派学生的水平更低,但信心却反而更足;尤其是当苏联于1936年搞出了一个“斯大林宪法”,在1941年因为纳粹的进攻而以民主国家的一员被吸收入反法西斯同盟之后。那时许多共产党和左派人士的模模糊糊地鼓吹民主的文章中经常提到苏联的民主,把它看成是更新式的、更理想的民主。例如,何思敬在其“出版法应是民间出版事业的自由保障书”一文中称“苏联──真正人民的国家──尤其是人民出版自由的最高典型......”。[7]苏联最严密的意识形态控制与封锁竟使这位可敬的长者根本看不见苏联已从肉体上消灭了一切被认为是不顺从的人、除党的报刊外根本没有任何独立的出版物的事实,反而主动地为它作义务宣传。尤其突出的是,当时被认为进步的立法院院长孙科1944年5月14日在军政座谈会上说:一个民主国家要有三种自由,民族自由、政治自由、经济自由;德日法西斯国家只讲民族自由,英美加了一个政治自由,只有苏联还有经济自由。这话在今天看来真是浅薄之至,但当时的我们却把它奉为至理名言,把他的这篇发言抄成大字报广为宣传,《新华日报》社论还专门引用了这段话。[8]

  俄国在十月革命后即发展出一套被称为“民主集中制”的无产阶级民主制度,规定工人阶级每5万人选一名苏维埃代表,非无产阶级则25万人选一名代表。我年青时曾将这套制度研究学习过一番,很觉得它法理严密、秩序井然。“集中指导下的民主,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多么辩证!好像比资产阶级的三权分立更加“合理”,也比孙中山主张的“人民有权”、“政府有能”更为“简洁”。可怜从来没有过民主经验的中国人,只要在文字上掉一个枪花,就连专制与民主都分不出来了。只有后来尝够了几十年无产阶级专政的滋味才悟到,它实际上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民主可言,于是才认识到康生所说的“民主集中制,集中是主要的,民主不过是一个形容词而已”,乃是大实话。

  民主的价值归根到底是个人的价值,所以民主主义者必须要以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为出发点。但是毛泽东却在1937年归纳了十一种不怎么合乎“党性”的行为,称之为“自由主义”的表现,专门写了一篇题为“反对自由主义”的文章,可以说是败坏了自由主义的声誉;同时他更是不断地批评个人主义,直到称之为“万恶之源”,从而切断了对民主的正解。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中国人不懂民主的,就是民主这个词在中国用得泛化已极。就我个人经验所及,没有哪一个国家如此滥用这个词儿的。“某某人很民主,某某人不民主。这种做法不民主,那种做法真民主。......”这样的话几乎随时随处都可以听到,也不知该怎么翻译才能使外国人听懂。中国古来没有的“科学”这个词儿也用得一样泛滥。引用一句毛泽东爱讲的辩证法:“什么都是它,就什么都不是它了。”“民主”和“科学”在中国真的是够得上这个格儿。另外,也许还可以加上一个中国传统文化中本来没有的“真理”这个词儿,在“五四”以后也流行得离谱,我们都是随时准备为“真理”而牺牲的。

  当然也不能说,二十世纪的中国连一个懂得民主的人都没有。“五四”以前,至少严复是懂得的;“五四”以后,胡适和由他带出来的一批留洋学生,如萧公权、钱瑞升、张奚若、罗隆基、储安平......,应该是懂得的。但是,首先从数量上说,他们在当时号称四万万五千万的人口中不过是零头的零头,不但不足万分之一,也许不足百万分之一。这批人在一个基本上实现了民主的国家里也许都足以有为,但是在一个专制主义已成国民思维定势的国家里,实在是一点施展的余地都没有。严复晚年归于保守、拥戴袁皇帝,或许也是认为中国只有实行君主立宪制才有出路。至于胡适等人则一辈子只能痴心于改良而又始终等不到改良的机会。国共谈判的时候,胡适曾致电毛泽东,建议中共转变为一个不凭借武力的议会政党,成为中国的第二大党,然而这话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现在有人惋惜,胡适的建议没被采纳,中国失去了一个最好的走向民主的机会。这实在是不了解中国“国情”的话。在当时我们这些左派眼里,他是“拉偏架”,是替国民党“为虎作伥”,根本不该理睬的。然而偏偏是左派,势力迅速扩张,决定了中国的前途。最近,我曾问一个我同时代的同学和战友,“什么是民主?”;他的回答是,“民主就是反独裁”。这也许可以代表我们当时大部份人的认识。甚至学识大大超过我们的师长一辈的民主人士,如马寅初、闻一多等人,很可能也是根据这样的认识而被卷入毛泽东所说的“抗日民主统一战线”的。抗战开始后,国民党屡遭败北,却又不思改进,贪腐日甚,导致群情愤慨;然而蒋介石仍然坚持“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的希特勒式的主张,独裁与腐败的程度有增无已,这恐怕是促使大批知识分子要求民主、甚至走向革命的主要原因。在整个四十年代,许多知识分子甚至民族资产阶级都是因为反蒋反国民党而被吸引到共产党这边来的。[9]

  根据马列主义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理论,中国民主革命的任务就是要推翻“封建的”土地制度,因此把土地分给农民就算是完成了民主革命的中心任务。这种对民主或民主革命的定义,可以说与陈独秀晚年悟到的民主的定义、即现代世界主流思潮所认识的民主,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当时的左派青年,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接受这样的定义,它当然严重地阻碍了我们得到对民主的最初步、最基本的认识。

  由于中国人对民主完全没有经验,民主的政治觉悟极低,他们反独裁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老的独裁者打倒了以后极可能会有新的独裁者取而代之,正如中国传统的王朝轮回一样。像英国人那样在对德战争刚取得胜利而对日战争尚未结束时就把自己的战时领袖、民族英雄邱吉尔选下台去、以防他集中大权而成为独裁者这样的政治智慧,是中国人根本不可能有的。

  除了中国人不懂民主而外,民主在中国人中只能留在口头上的又一个原因是,在中国的左派知识分子心目中还有一个比民主更高的价值,那就是革命,就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这几年才发现了胡适的价值的我,六十年前与大批进步青年一样,是不大看得起胡适的,认为他战斗性太差。那时我们景仰的是战斗性最强的鲁迅,在我们看来,鲁迅的洞察力、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专制主义与奴隶主义、阿Q性的揭露与鞭挞力度都是无可比拟的。毛泽东称鲁迅是“伟大的共产主义者”,这话也许不够确切,然而以鲁迅晚年思想发展的倾向来看,此评语并非没有根据。我们都曾是跟鲁迅走的,走向共产主义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光荣、我们心甘情愿的归宿和目的。这里谈的不只是“我”,还包括“我们”,因为我可以不嫌狂妄地说,我的思想历程大体上代表了与我同时代的左派青年“进步”的历程。我今年年近八十,还敢不嫌狂妄地说,由此上推十年、下延十年,亦即今年七十岁到九十岁这个年龄段的知识分子(当时都叫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共产党员大体上都经历过相似的历程,而这一批人实际上是中国共产党最主要的骨干。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打败国民党、建立新中国、赢得相当民心、取得若干成就,这一个年龄段的人之功劳是主要的。

  继鲁迅带领我们进入马列主义理论之门的是艾思奇的《哲学讲话》(后改名为《大众哲学》,成为畅销书)。米丁的《新哲学大纲》比起《大众哲学》来,称得上权威巨著。此外还有包括社会科学全部领域的三本书,李达的《社会学大纲》、邓初民的《新政治学大纲》、沈志远的《新经济学大纲》,讲的都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亦即社会发展史。这些书,我大体上都读过。对我们那一代或几代知识分子来说,大概都由这些书启蒙而走上革命道路的。记得我在上海的旧书摊上买过一本河上肇着、陈豹隐译的《经济学入门》[10],这是1938年王亚南、郭大力的《资本论》全译本出版以前中国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最高深的著作,大概是比我大十岁以至二十岁那一代人的启蒙读物甚或是高级读物了。当然其他各色各样的启蒙读物还有很多很多,但以上所举已足以代表。至于奉斯大林的旨意编写、被毛泽东称为“共产主义的百科全书”的《联共党史》,当时国内极难见到[11],其普遍流传而成为“行动中的马克思主义的圣经”是更后的事了。此外,无论如何不能忘掉的还有斯诺的《西行漫记》,此书1938年出版后立刻风行全国。一个美国人以客观的立场赞扬共产党,使我们那一代的青年无不为之倾倒。我曾把此书介绍给一位比我大四十岁而对共产党素无认识的老先生看过。他的评语是:“照这书里写的看,共产党人不但个个是天兵天将,而且个个是大圣大贤”。这本书的作用抵得过许多一般性的启蒙读物与理论著作。比《西行漫记》早两年出版的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也是一个启蒙读物的范例,虽然份量与影响要小得多。

  我以为自己当时的思想是纯洁的,这不是指自己为人处世一点私念都没有,而是指自己对理想的态度。记得1946年11月上旬国民党军攻下张家口后,蒋介石决心召开国民大会,国共谈判破裂,《新华日报》在上海出版的可能已最后消失,报馆负责人、总编辑章汉夫给我一张火车票,对我说:“你明天就去南京,等待美军送代表团的飞机去延安。以后如果干得好,十年八年再相见;干得不好,那就永别了。”我虽然心里也有些酸楚,可是并无什么震动,只觉得义之所在,理所当然,并没有想到我参加的竟是在三年后大胜国民党、统治全中国的一支力量,我自己也居然成为一个胜利者、解放者,直到1957年被划为右派。

  当时的左派所追求的实际上是两重价值。第一重价值当然是民族主义,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实现民族独立。第二重、也是更高的价值就是,经由社会主义革命而达到共产主义。照我们相信的毛泽东的理论,这两者不但毫无矛盾,而且是完全一致的。那时我们的头脑里有没有民主这个价值?当然有,但是它已经完全被包括在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价值里了,因此也可以说,实际上我们的认识里并无独立的民主价值观。那时我们叫抗日、民主叫得那么起劲,实际上不仅为着抗日,也为着革命。

  有人发现,《先声》一书的九十多篇文章中绝大部份是在重庆发表的,而在延安发表的不过十来篇而已。在当时看这是不足怪的,在毛主席、共产党领导下的延安实行的已是新民主主义了,那里已属于要把民主推向全中国的“抗日民主根据地”了,还有什么理由要求民主呢?所以,民主的要求主要是对尚未解放的中国其他地方的,也就是蒋管区和日占区的。现在,人们终于渐渐了解到,1942年在延安开始的整风运动是如何发展到荒谬绝伦的地步的,那完全罔顾人权、违反民主的“审干与抢救”运动是如何制造出成千上万的“特务”惨剧的。老实说,当年我在成都也看过一些透露真相的材料,但那时的我一概不信,认为这是国民党特务造谣;后来到了延安,知道这是真的了,但向我讲自己被迫承认是特务的故事的老同志,也只是发发牢骚、当笑话讲讲而已,最严重的评语不过是“延安也有很黑暗的一面”,绝对没有一个人把这种做法提升到违反民主人权的原则上来。韦君宜的《思痛录》现在读起来当然伤心酸鼻,但是她当时也还没有从原则高度来认识。这正好证明了中国的左派们对现代民主毫无认识,也正好证明了他们除了抗日之外还有一个更高的价值──革命。于是,毛主席说,为了革命必须把屁股转过来,也就是转变立场,他们跟着做了,直到承认自己是“国民党派遣的特务”;毛主席又说,把他们打成特务是搞错了,他们也跟着改口,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识大体、顾大局”是中国传统中极高的道德标准,用现在还流行的话说,是“被爹娘打了一顿,你还能怎么样?”为了革命的利益,个人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因为有着比抗战的价值更高的价值,下面的事情才能理解,才能解释。1941年4月,中国的抗日战争正处于艰苦时期,“中国人民的伟大朋友”苏联居然与日本签订了一个《苏日中立条约》,包含这样的内容:“苏联誓当尊重满州国之领土完整与神圣不可侵犯性,日本誓当尊重蒙古人民共和国之领土完整与神圣不可侵犯性”。此约对中国的伤害正如同1939年8月苏联与纳粹德国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对波兰和整个欧洲造成的伤害一样,它理所当然要激起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的抗议,连共产党的老朋友沈钧儒、黄炎培、王造时等都向苏联发出了抗议。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件大事在重庆不过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水面泛起几个涟漪而已,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我不知道当时的《解放日报》和《新华日报》是如何低调反应的,只知道周恩来在重庆找那些有意见的民主人士谈了话,大概总是说苏联在帝国主义包围下要保护自己,社会主义苏联决不会损害中国的利益,而且苏联的行动最后会有利于中国的长远利益,不要“在狭隘民族主义情绪之下一时冲动”。[12]为何这么一件大事能轻易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原因就在于,中共已经用自己的意识形态掌握住了知识分子、尤其是“进步学生”,只要学生不闹事,就不会有大的风波。我当时还不是共产党员,虽然看不到党的文件,但对党的决定我是一定拥护的。道理很简单:苏联还能有错,党中央还能有错,毛主席还能有错?

  与此构成明显对比的是,1946年底共产党发动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等地五十多万学生抗议美军强暴一位中国女学生的示威游行,其势头又是何等之猛烈。而面对当时占领东北的苏军犯下的抢掠奸淫的恶行,很多中国人都知道这些,但仅仅因为大学生在左派的掌握下奉共产党的令按兵不动,也就未出现多大的抗议风波。只是1946年初在国民党统治区,因苏军在东北拆迁机器运回国时杀害了中国工程师张莘夫,国民党发动过学生抗议游行。我当时正由成都到重庆,一路上看到乡下的田间小道上都有中小学生排着队、摇着旗子喊口号。然而,一到重庆就读到了《新华日报》的社论“爱国不等于排外”,同样是外国士兵犯罪,对苏联士兵和对美国士兵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革命的价值压倒了民族主义的价值,当然也就压倒了民主的价值。这两重价值说并非我的一己之私见。我们的领袖毛泽东1940年在《新民主义义论》里就公开声明:谁人不知,关于社会制度的主张,共产党是有现在的纲领和将来的纲领,或最低纲领和最高纲领两部份的。在现在,新民主主义,在将来,社会主义,这是有机构成的两部份,而为整个共产主义思想体系所指导的。[13]那时我们这些“进步青年”其实也分不清什么最高最低,反正最高的就是最好的。所以党在政治协商会议上为争取实现民主宪政、组织联合政府而努力时,我们拥护;当谈判破裂、政协失败,中央一再传达说“国民党不肯跟我们搞联合政府,我们就单独打天下,省得拖泥带水”,我们也拥护。经过二十多年的“新启蒙”,整个中国的左翼已经完全宾服于“共产主义的思想体系了”。可能是中国百年来陷于内忧外患交相煎迫的处境,而人民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缘故,马列主义──共产主义思潮在中国的传播特别迅速有效。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里说,“中国共产党人所领导的共产主义的文化思想,即共产主义的宇宙观和社会革命论......其声势之浩大,威力之猛烈,简直是所向无敌的。其动员之广大,超过中国任何历史时代”。[14]当时我们都认为这话是合乎事实的。

  我谈不上有多少学问,然而幼承庭训,也读过一些古书,从小学到大学受的是完整的正规教育,中学毕业前也看过《资治通鉴》这样的大部头书。然而,只要一接触到马列主义的通俗读物,就立刻为之吸引而折服。一是觉得它的道理新;二是觉得它的体系广大而完备;三是觉得它的论证严密。真是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九帝到于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学问,它把什么问题都回答了,都解释清楚了,中国的古书压根儿就没有能与之相比的。虽然现在再看这些书的时候,能看得出其中漏洞百出,但是我年青的时候是完全没有这个能力的,只有钦佩赞叹,以至顶礼膜拜。于是,由这种对主义的崇拜一直发展到党的崇拜、对马恩列斯毛的个人崇拜(或译个人迷信,即personal cult,这个名词与中国今日之所谓邪教是一个词儿)。我到延安后听到过一种说法,称某某人竟狂妄自大得自以为“老子天下第六”,那时连最狂妄的人也不敢与马恩列斯毛相比,只能自居第六。这句流行的话反过来证明了延安对领袖崇拜的程度。

  我自以为在同时代的左派学生中对“资产阶级民主”的知识和理解恐怕还算是比较多的。我不但在大学里修过六个学分的政治学,而且还自学过王世杰、钱瑞升的《比较政府》和戴雪的《英宪精义》,都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部头不小的“大学丛书”,还有一本被国民党秘密逮捕的费巩教授写的论英国政治的书,也看得津津有味。但是,所有这些都敌不过上面所说的《新哲学大纲》之类。为什么会这样?根本原因就是文化太低、知识不足,不能把学得的新知识放在整个人类发展的历史背景中来认识。我领导过成都的学生运动,对昆明的学生运动也有些了解,知道那时西南联大有一个名叫殷福生的学生,年龄略大于我。此人后来改名殷海光,在台湾成为中国民主运动史上著名的战士,也因其对中国文化与民主政治的研究而成为一代宗师,是一位非常值得钦佩的人物。然而,在我们当时的眼里,他无非是个“反动学生”而已。

  八十年代国门打开后,我在国外结识了几个与我同时代的左派学生。他们出国三十多年了,都是学有专长、在各自的领域内颇有成就的人。他们仍然拥护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发生的一切,包括文化大革命,原因是他们自以为当时为了个人目的出国,不能与祖国人民同甘共苦,是有违良知、永远负疚的事。这从另一面说明了信仰的力量、革命的价值是何等强大。

  也许,这一切都可以归因于从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的一个世界性大思潮。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思想都是从俄国引进的。“五四”运动也是在俄国十月革命两年后发生的。当时俄国曾宣布废除过去与中国订立的一切不平等条约,虽然那时中国的北洋政府始终未曾收到这个声明,而且后来也未见苏维埃政府有进一步的行动,但俄国作为世界上唯一“以平等待我的民族”的形像已牢牢植入中国爱国者的心中而不可更改。[15]毛泽东、周恩来那一代人比我大了二三十岁,我不敢说了解他们的思想发展过程,只能从史书记载中猜想他们大概也是由救亡与革命的双重价值驱动而走上建立中国共产党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道路的。

  据说,十月革命之初,马克思主义在世界上的影响还不算太大,俄国在人们心目中一直是战乱贫弱的国家;但是,1929年被认为“黄金遍地”的美国发生了经济大危机,危机蔓延到整个资本主义世界而长期没有起色后,似乎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预言果真应验如神。与之成为对比的是,1928年开始的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提前在四年内完成了。这不但使马克思主义的声威远播,更大大提高了把它化为实践的列宁和斯大林的英名,使后者成为全世界左派无可置疑的领袖。

  对信仰这个思潮的左翼来说,这个世界性的大思潮本身就是最高的价值。因此不但消息不够灵通的鲁迅会相信苏联没有大饥荒(其原因与中国农民消极抵抗“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发生粮食短缺因而造成饥荒一样)的谎言,还要为之辩护;甚至亲自到苏联去过且看到一些苏联统治集团迫害异己的暴行的罗曼・罗兰,也是为了革命的利益而不愿透露真相,把当时的日记保密到五十年后(实际上已到苏联瓦解改制后)才发表。此外,许多著名的世界级的知识分子,如科学家约里奥─居里、艺术家巴勃罗・毕加索都成了共产党员。我是晚辈,无缘得识这些大人物,不过到了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我有可能访问美国了,也有机会与那里的学者长谈了。奇怪的是,他们对我这个人的“共产党员”身份颇有“同情的理解”。像年龄比我略长的丹尼尔・贝尔和丹尼尔・布尔斯廷这样的大名家都说,二战前后自己曾是左派,都相信马克思主义。当然,他们在美国那样的环境下,都未“为自己青年时代的信仰而斗争到底”,反而陆续形成了自己的社会理论,成为民主价值的捍卫者。这些,在他们大概都谈不上有什么转变,而我们在中国的进步青年却都走上了充满大折腾的道路。六十年后回头看,我们这些进步青年其实什么都不懂,既不懂什么叫民主,也不懂什么叫共产主义。大概是在八十年代中期,我曾在一个场合当着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的面说:“我二十岁的时候,什么叫社会主义,什么叫计划经济,不但自己心里一清二楚,而且还能说服别人,让他跟我一起干革命。现在我六十多了,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当时正是全国热烈讨论公有化与计划经济到底怎么搞的时候,我说的是大实话。

  我们那一代人花了一生时间呼喊“民主与革命”,革命倒是席卷中国大地,而何谓“民主”,我们这代人终其一生也未弄清其内涵。几十年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民主”的实践提醒我,不论毛泽东如何赞扬民主、要求民主,他没有一次不是同时强调共产党的领导,强调马克思主义的核心价值──无产阶级专政的,原来中国人在过去半个世纪的狂飚中像枯枝败叶似的翻滚飞扬,其原因也不妨以对“民主”和“革命”的价值理解不同来解释。

  以民主为最高价值,当然要问为什么言论、出版、迁徙、居住、结社(包括组党)等自由没有兑现?为什么没有代议制,没有反对党?为什么没有人身保护状,没有无罪推定论?......更重要的,要把政府看成是“必要的恶”,要设立一种机制,一方面能使政府有效地行使治权,一方面又要防止它滥用权力为害国民。

  以革命为最高价值,当然要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运动,以求在中国实现纯而又纯的“共产主义”;不但要“解放”中国人民,而且要力争为天下先,做全世界各国各民族的“榜样”。为达到目的,当然也不妨讲究一下策略,照顾一下觉悟不高的人们,把各种自由权利当做最低纲领招徕一下。如果革命进行得顺利,胜利得快,那就应该向更高的目标前进,根本没有什么诺言兑现不总现的问题。

  你追求的要是民主,你就只能拥护、只能效忠于允许人民批评、反对以至弹劾、罢免的政府。

  你追求的要是革命,你就得把一切交付给领导你冲锋陷阵的组织及其领袖,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一切服从命令听指挥。对革命党来说,其所作所为都是一个目的:Ends justify means(只要目的高尚,不论采取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的)足以解释一切。然而,目的本来是没有的,因为乌托邦反正是不能实现的。结果运动就是一切!

  后人读这本书时可能觉得最费解的是,其中居然有许多赞扬美国民主的文章。尤其是毛泽东公开对谢伟思说,美国应当出面干涉中国内战。毛泽东说:“假如美国坚持把那些武器给予包括共产党在内的所有抗日军队,那就不是干涉。......美国人只能在蒋介石顺从美国要求的条件下赞扬他。......每一个在中国的美国士兵都应当成为美国的活广告”。[16]这些,以及许多同样的话,也许人们在今天听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其实是很好理解的,还是Ends justify means嘛!不过,我们这些“进步青年”糊涂的地方就在于,居然认为美式的民主与苏式的革命是可以互相包容而平行不悖的。现在,有人提出社会主义可以与自由主义互动互补,其糊涂实在不亚于当年的我们。只有建立在民主基础上的社会主义,才能与自由主义互动互补,今天西欧北欧的社会民主主义就是这样。建立在专政基础上的社会主义亦即共产主义是没有可能与自由主义互动的。

  我是一个自己对革命作出了承诺的人,又是对民主略知皮毛的人,因此在这翻滚飞扬之中,特别晕头转向,而且痛苦疑惑也特别强烈。现在垂垂老矣,我自以为总算找到了答案。中国还是要以民主为最高价值。中国人民只要确实得到了民主,自会找到合意的道路;即使走错了,碰了钉子,也只有通过民主重新找该走的道路。这就是现在世界上所有先进的国家(可惜还不是大多数国家)所选择的模式。我相信这是世界各国人民迟早都要走的必由之路。

  我年青时候信仰的理论认为,人类社会最活跃的因素是生产力,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决定上层建筑,最笼统的说法就是“经济决定政治”。现在,在阅尽沧桑而后,我看到:一个真正实现了民主的社会可以适应各种不同经济形态(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到信息社会)而仍然能稳定地进步;专制则不但可以压杀民主,不让它发展,也可以压杀生产力,不让它发展。用事实证明这一点,可能是二十世纪对人类最大的贡献,尽管付出的血和泪实在太多了。

  【注释】

  [1]笑蜀编,《<新华日报>、<解放日报>社论选:历史的先声──半个世纪前的庄严承诺》,汕头大学出版社,1999年9月,第3页。[2]出处同上,第6页。[3]《毛泽东选集》第一卷,第243至264页。[4]《毛泽东选集》第3卷,第655页。[5]陈独秀,“民主党与共产党”,《新青年》8卷4号,1920年,引自《陈独秀文章选编》中册第67页,三联书店1984年版。[6]《历史的先声》,第15至23页。[7]出处同上,第157页。[8]出处同上,第67至69页。[9]“反面教员”的概念是毛泽东1957年在反右派运动中发明的。不过事实上他并没有借树立这个概念而在政治上真正得到好处,反而因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人为地制造“反面教员”而逐步败坏了他自己的威信。[10]我把它从上海带到北平燕京大学,还没来得及看,太平洋战争就爆发了,日本人占领了学校,我因为怕出校门时被搜出来而没有带走。[11]抗战时我倒在成都的地摊上买到过一本莫斯科出版的中文版《联共党史》。[12]《毛泽东文集》第二卷,第333页注2。1941年4月16日党的文件“中国共产党对苏日中立条约发表意见”说:“苏日条约使苏联的国际地位极大地提高了。......苏日声明互不侵犯满州和外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外蒙是与苏联订了互助条约的。现在苏日声明却保证了外蒙不受侵犯,这不但对外蒙有利,即对于全中国争取解放也是有利的。说到东四省的收复,原是我们自己的事,绝不能像有些投机家,总是希望苏联同日本打起来,以便坐收渔人之利,及见苏联声明不打满洲,他就认为苏联不对,这种人至少也是毫无志气的家伙。我们必须收复全国一切失地,必须打到鸭绿江边,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这是中国全民族的神圣事业,社会主义的苏联也必是赞助我们这种事业的。”(引自《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941─1942》,第75至77页)。[13]《毛泽东选集》第三卷,第680页。[14]《毛泽东选集》第三卷,第691页。[15]本刊编辑部注:1999年12月10日的《人民日报》消息,12月9日中俄两国外交部长在北京分别代表本国政府签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俄罗斯联邦政府关于中俄国界线东段的叙述议定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俄罗斯联邦政府关于中俄国界线西段的叙述议定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俄罗斯联邦政府关于对界河中个别岛屿及其近水域进行共同经济利用的协定》,江泽民主席和叶利钦总统共同出席了签字仪式。但该《议定书》和《协定》的内容一直未在任何传媒公布。[16]《历史的先声》,第101页至120页及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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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导向 - 按摩乳 - 歪酷博客 Yculblog.com (365Key-天天网摘(blog))

 
什么是新闻导向呢?就是所有人都知道风往西边吹,但是你一定要用看上去很像事实的证据证明风其实是往东边吹的,然后让人们同意并接受你的观点。如果你做到了,你就疏导成功。比如,北京交通拥挤,老百姓常常抱怨,于是你就说,交通拥挤是经济繁荣的体现,塔克拉玛干沙漠交通顺畅,但是那里没法发展经济。所以说,凡是交通问题严重的地方,肯定经济繁荣,五谷丰登,林茂粮丰,人民安居乐业,生活一片祥和。所以北京要大力发展交通拥挤事业,才能体现出北京的经济繁荣。这就叫正确导向。你想啊,谁愿意去塔克拉玛干沙漠生活啊,那里连只鸟都飞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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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与哈佛(转) (转载)

 
作者:余杰1998年6月29日,美国总统克林顿在向北大图书馆赠书的仪式上,致词说:“参议员阿卡卡说一些人把北大看作中国的哈佛,而我想说,所有没有去过哈佛的美国人可能正在想哈佛是美国的北大。”这种说法,让骄傲的北大人腾云驾雾一般,继而以热烈的掌声回报总统。然而,北大真能够与哈佛相提并论吗?北大与哈佛之间有多大的可比性?北大与哈佛 有哪些差距?这些问题,是许多只会鼓掌的北大人不会思考的。对整个国家政策的制定和对历史进程的影响来说,北大无法与哈佛相比。除了五四时代北大的学生运动切实推动的中国社会的进步以外,在其他的时段里,北大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力极其有限。在大多数时候,北大充当的是在野的角色。而哈佛则是真正的“在朝”。哈佛是美国最古老的大学,她建立于1636年。350年以来,美国有6位总统、32位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和美国500家大财团中三分之二的决策经理们从这里走出。仅仅阅读一下哈佛的校友名单,人们除了能够感受到350年的历史潮流是如何激荡人心,还能感受到哈佛影响校外世界的力度、实际分量和范围。美国的教育界、学术界、政府部门、法律界、医学界、企业界和文学界都感受到哈佛对他们具有莫大的魅力。说美国被控制在哈佛人的手里,是毫不过分的。而北大则从来就没有掌握过中国。北大是中国的游离体。多年以来,哈佛形成了一种学术标准,对真理的认真探索以及道德水准的提高至今仍然是这一标准的核心,也是其他学校一直努力仿效的。这些比较深刻的特性也许可以追溯到创办这所学校的清教徒身上。而创办京师大学堂的则是一批老练的官员,一批缺乏理想的、热衷于权力的官员。创办京师大学堂有着明显的功利目的,而缺乏纯粹的追求真理和知识的态度。哈佛的另一个影响则没有这样一目了然。这就是哈佛的社会势力,它由现实和想象中的各种派系、关系网和社会名流之间的联系组成。在里根政府中任国防部长的哈佛校友温伯格就曾愉快地承认自己对哈佛毕业生有一种亲切感。他还补充说,他努力不让自己盲目地偏袒这些人,但上过哈佛“肯定不会对他们有碍”。哈佛的学位依然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声望,上过几年哈佛可以使人具备各种有价值的资格,结识许多有用的人。这一点每每会使其他名牌大学――这些学校很可能提供与哈佛一样优良甚至更好的教育――徒叹奈何。温伯格曾经在哈佛呆了7年,先上哈佛学院,然后上法学院。他热爱这所学校,热爱老师的严格治学的态度和敢于怀疑的精神。他回忆说:“他们简直就是在教你如何思考。”他在哈佛上学时成了读书迷,现在依然常常想起托马斯・沃尔夫在《时间与河流》一书中所描写的那位醉心于书籍的浪漫主义者在怀德纳图书馆的书架之间走来走去,想看完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的情形。温伯格还记得,当年他听到有人说“波士顿茶叶事件”不过是当地商人雇佣的一群暴徒的所作所为时,觉得很惊诧。他说:“我进哈佛时基本上是个坚定的保守派。”他在政府中的表现依然如此。哈佛不仅对战争与和平,而且对政府的一般经济政策都有巨大的影响。例如,对罗斯福新政时的经济政策就有很大的影响。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思回忆说:“凯恩斯革命并不是直接发生在华盛顿。它是通过哈佛传到华盛顿的,华盛顿最早的凯恩斯主义者都来自哈佛。”历史学家唐纳德・弗莱明写到:“在哈佛的黄金时代,哈佛大学许多人文学者的基本文化政治思想都是怀旧的。”哈佛的学生在学生时代对政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很少直接参与跟政府对抗的政治活动,在一点与美国西部的加州柏克利大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与北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一旦他们进入社会,他们很快就占据了要害部门,从而得心应手地实施自己的鸿图,成功地对政府进行改造。哈佛大学的毕业生、著名的思想家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曾经说过:“一所学校就像一个变长了的人影。”哈佛本身的经历则把这句格言的含意延伸了。它表明,哈佛的神秘力量来自于建校350年以来校友们的卓越成就,哈佛现在虽然有几家对手和它争夺美国首屈一指的大学这一殊荣,但它颁发的学位仍然具有某种至高无上的声望。对哈佛的校友来说,服务于政府部门已经成为一种传统。他们同华盛顿外交政策的制定工作有密切的、牢固的联系,对教育也有惊人的影响力。相对与哈佛的保守而言,北大则显示出激进的一面。北大似乎不善于韬光养晦,少年意气暴露无遗。北大人在大学期间就直率地表现出自己对政治强烈的不满或者对政治强烈的兴趣,从而使政府对它充满了戒心。哈佛人在大学里接受严格的、正规的政治、法律的训练,逐步具备了从事实际的政治活动的方法和策略,为今后的政治事业奠定了牢固的基础。而北大人则急于表达自己的意见,急于对国家产生影响,结果反而弄巧成拙。许多北大人在没有经受过起码的政治学、法学、社会学、经济学训练的前提下,匆匆地介入现实政治运作中,能够有怎样的结果呢?哈佛学生在毕业后进入社会的要害部门,并且形成一个联系紧密的群体,发挥着这个群体的巨大力量。而北大人进入中国社会之后,如同一粒粒的水融进沙漠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没有形成一股能够对中国社会产生巨大推动作用的合力,他们在泥泞一样的社会里各自为战,最后往往被社会所同化、所改造、所吞噬。他们的命运往往是悲剧性的。他们永远是社会的批评者,而无法在建设上做文章。他们被批评为“只说不会做”,这个弱点是致命的。哈佛人之间有强烈的亲和感,而北大人只是一个一个的“精英”,每个“精英”都不认同另一个“精英”。校友之间形不成真正的关系网络。北大人进入社会后,校友的观念十分淡漠,即使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他们也很少互相帮助。北大的校友会比较松散,一如北大本身。在海外的校友会,要召开一次会议都很不容易。北大人很少考虑群体的利益,永远把自己放在最中心的位置。而在现代社会,即使是一个天才,力量也是很有限的。北大人最缺乏的还是“合作”的意识。哈佛学生的策略是:在校时吸取知识、抓紧时间进行能力的训练,而毕业后则迅速进入重要部门,运用已有的知识和能力,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而北大学生则过早地耗尽了自己天赋的才华,在学校时锋芒毕露,进入社会后逐步平庸化。他们与社会的关系是:要么全面拥抱社会,随波逐流;要么与社会激烈对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这两种方式都很难真正对社会作出正面的影响。他们缺乏在批判与认同的张力中生存并创造的能力。许多才华卓绝的北大人,后来都避免不了“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命运。哈佛改变了美国,而不是美国改变了哈佛;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大没有改变中国,中国改变了北大。这正是北大与哈佛相比难以企及的地方,这也是一个让人痛心的悲剧。曾经担任哈佛大学文理学院院长的亨利・罗索夫斯基谈到哈佛产生的复杂的影响时说:“一部分是神话,一部分是习惯心态,一部分是实际情况。”实际影响很明显,就是学术和科学领域的实际成就。罗索夫斯基认为,关于哈佛的神话被人们夸大了,但是确实有一种哈佛习惯心态,影响着哈佛的教师和学生,令他们恪守传统,认真学习和工作,因为这是对他们的希望。罗氏认为,哈佛大学至今仍然是最雄心勃勃的,从图书馆到物理学到医学,样样都想办得出类拔萃。而其他名牌大学大多倾向于专业化,有些则根本不屑于在某些领域竞争。他说:“哈佛和伯克利是美国大学中仅有的两所立志要把各门学科都办好的大学。”哈佛大学在经济学、法学、古典文学、拉丁语系各语种、化学、生物物理学、数学等学科实力雄厚,具有世界影响力;历史、物理和哲学系,虽说名声极大,但需要补充新鲜血液;而天文学、地质学、英语、社会学和艺术系的实力则比较弱。对于哈佛的宗旨,哈佛历史学家伯纳德・贝林认为,哈佛的创始人是希望建立一所与宗教上堕落的欧洲旧式学校截然不同的清教大学。当时,推动他们的还有一种所谓的“恐惧”心理,即恐惧这片新的殖民地会倒退,牧师们会变得愚昧无知。“追求真理”已成为哈佛的格言,这个真理指的是上帝的旨意。贝林写道:“正是一种带有浓重的宗教色彩的苦行僧式的清教文化产生了这所学校,使之度过了不稳定的岁月,进入稳定的18世纪。” 哈佛的创始人强调勤奋、律己、守分,这一点至今不变。它令哈佛人一丝不苟地进行学术研究,努力工作。曾经在哈佛学院和哈佛商学院两次获得学位的美国财政部副部长查理德・达尔曼说过,哈佛灌输的是“人人必须有所贡献”的观念。与哈佛大学的学科广谱性相比,北大不能算是一所真正意义上的综合性大学。而整个中国的高等学校,也没有一所能够算是“综合大学”。这是50年代院系调整的恶果。目前,北大的学科体系有很大的残缺性,它没有医学院、工学院、农学院等重要的学科,而艺术、宗教等学科刚刚建立,教学和研究力量都非常薄弱。1952年以前,老北大的学科体系相对来说还比较齐全,但在50年代被阉割以后,它的元气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哈佛人标举“追求真理”的旗帜,而北大人至今还弄不清什么是自己的传统――自由主义?民族主义?为学术而学术?为政治而政治?民间有一套阐释传统的方式,而官方更是运用所掌握的宣传力量,将北大传统按照自己所希望的路数来书写。新一代的北大人如同进入了迷魂阵里:我们来到这所学校,是为了追求什么?连教授们都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看到的是传统的光环,却看不到传统光环后面的实质。他们的自信心无限地膨胀,失去了基本的“律己”的品格。在北大一百年的短暂的历史中,它所走过的道路极其坎坷,屡次经历致命的创伤。而哈佛在350年历史里,却平静得多,基本上没有发生过致命的动荡。当然,这与现代中国的外部环境有关,不能完全怪北大自己。但北大自己对此也应当负有一定的职责。在哈佛内部,学术氛围比政治氛围浓厚得多;在北大内部,政治氛围比学术氛围浓厚得多 。哈佛能够对美国的政治发挥真正的影响,而北大则基本上是被政权排斥在外的。这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对照。哈佛位于坎布里奇市。这里是一个大学王国,市里的商店、餐馆、书店等,几乎都是为大学而办的。美国的大学,自己一般不办服务,而让社会为它服务,是“社会办大学”。北大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这一空间日益拥挤。北大拥有庞大的后勤机构,后勤机构消耗了大学教育经费的大部分。中国的高等教育是落后的“大学办社会”的方式。哈佛大学的校园是真正自由的、开放的,而北京大学的校园则像一个保密机关一样。北大三角地是一个敏感地带。一位新加坡留学生在一篇感想《三角地的布告栏》中这样写到:“三角地是北大校园里一个著名的地点。这里有长形的布告栏――它既是一般贴校内活动通知和启事的学生媒体,也是北大学生搞学生运动时,张贴运动口号或发泄情绪的大字报的宣传站。”“今天,三角地的布告栏非同往日,没有出售自行车启事或五颜六色的学生会通告,以及托福考试资料。一张覆盖了整个布告栏的布条垂挂下来:‘邓小平同志永垂不朽,北大师生永远怀念您!’” 这位留学生意识到此时的三角地具有历史意义,便拿出相机,想把整个布告栏拍摄下来。“谁知连镜头还没有瞄准,就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卫,走上前来阻止我。一个较为肥胖高大的,以盘问嫌疑犯的语气,向我索要证件,还连珠炮似地向我发射摸清底细的问题:‘哪儿来的?’、‘住哪儿的?’、‘来这儿干什么的?’、‘哪个系的?’问得我结结巴巴,不能言语。另一个保安手里拿出纸笔来,要开始动笔记录了。我吓得魂飞魄散,脑子空白。难道他们要把我监禁,送去劳改营?可是他们的语气又像在暗示,只要证明我是外国人,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就不会找我的麻烦。可是我的学生证刚好没有带在身上。”?“我对那位保安说:‘我把相机放在您这儿,我回宿舍拿学生证……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那个肥胖的保安答应了。” “骑着自行车飞奔回宿舍的路上,我的心蹦跳得快要弹出来了。黑名单?劳改?终身监禁?我又猛然发觉,我刚才在三角地所做的,只不过是拿出相机来拍照啊,为什么自己会吓成这样呢?我的顾虑也许是杞人忧天。”取来学生证,保安又是一番教导。“保安仔细看了半天,把证件和相机归还给我,说:‘没事了。不过你不知道,这里不让拍照……’‘原来这里不让拍照啊,这我不知道。’‘对,就是不让照!我跟你说,在这里照相可是有规定的。’‘是吗?我刚刚到北大,还不知道。我以为挺有纪念意义的,所以……’‘是有纪念意义。但我们得到命令,就是不让照。’” 这位留学生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可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三角地,简直成了一个保密地点。在哈佛大学里,绝对没有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大学就是大学,大学不是秘密机构。大学是读书的地方,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然而,在北大里面,连这个概念都很模糊。最热爱自由的人们,却生活在一个最没有自由的地方。这位留学生在北大里面切身感受到了卡夫卡小说里所描绘的荒谬的世界。这所太靠近政治的大学,最终被政治所扭曲变形。北大没有能够为中国增添足够的新的思想和文明,反而被外界圈起来,如同笼中之鸟。哈佛的崛起是在1869-1905年埃利奥特任校长的时代。埃氏赋予了哈佛以灵魂。他任命斯托夫・哥伦布・兰德尔任小小的、死气沉沉的哈佛法学院的院长。兰德尔改变了美国的法学研究,在他的领导下,教授们不再致力于阐释法学理论,而开始研究案例,现代大学生和律师就是通过研究案例来“发现”法律的。埃氏创办了哈佛工商管理学院和医学院。而哈佛的文理研究院仿效德国的学术研究标准,成为第一流的人文学者安身立命的家园。最有名望的哲学家如:皮尔斯、威廉・詹姆斯、乔赛亚・罗伊斯、乔治・赫伯特・帕尔默、乔治・桑塔亚那等在这里风流云集。长期以来,哈佛培养了一大批诗人、作家和评论家,其中有爱默生、梭罗、亨利・亚当斯、华莱士・史蒂文森、埃德温・阿灵顿・鲁宾逊、格特鲁德・斯坦、罗伯特・弗罗斯特、尤金・奥尼尔……等杰出人物。哈佛为什么能够产生群星灿烂的杰出人物呢?这与哈佛所崇尚的“通才教育”有关。埃利奥特校长采取了一个划时代的措施:废除为大学本科生规定课程的老章法,采取了选课制。哈佛250周年校庆时,校方开始允许学生不上课,有人听说以后立即扬帆出海去百慕大群岛旅行。被废除的还有早先强制参加的礼拜仪式以及必修拉丁文和希腊语的规定。埃氏把哈佛和美国高等教育中的许多制度推上了自由发展的时代,这种变化仍然在继续。与之相配套,为了造就一批更有能力、更具文化修养的毕业生,以应付日益复杂、日趋专门化、令人困惑而又难以对付的现代世界,20世纪的哈佛制定过一个又一个培养大学本科生的计划。用哈佛校长们的话来说,制定这些计划的目的就是要把学生培养成“通才”。“通才”这个概念是教育家洛厄尔提出来的。科南特进一步指出,要为学生提供“全面教育”;帕西和博克则分别强调“文科教育”和“核心课程”。“核心课程”主要有文学、艺术、历史和科学四个领域。哈佛的目标是培养完整意义的“人”――现代社会里,一个优秀的人才应该具有的知识和素养,大学都应当给予它的学生。哈佛还强调学科的广谱性,它拥有2个本科学院和11个研究生院。正如哈佛校长博克所说:“大学的学术结构模式是在一种特定的民族历史和文化氛围中形成的,是大学理想的现实表达,是在这种特定的源流环境中,人们对大学目标、功能、使命赖以实现的一种深思熟虑的理解、实践的结果。”而北大在“全面教育”方面基本上是空白。北大没有“核心课程”,而且越来越轻视“文科教育”。北大理科的学生中,许多人对人文方面的知识毫无了解。据一份抽样调查表明,有九成以上的理科学生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中的任何一本、没有读过《史记》等任何一本中国历史书,没有读过莎士比亚的一部剧本,说不出拉斐尔的一幅代表作的名字来……这样的人才,难道不是有缺陷的人才吗?北大学科之间的交流很少,“通才教育”被看成是理想主义者的梦呓。在功利主义的泥沼中,教育者和被教育者都希望迅速看到教育的“成果”。教育变成了急功近利的一项投资。有一次,一位德国教育家到北大访问、讲学,北大为他配备了一位德语专业的研究生做翻译。他讲到洪堡的教育思想时,北大的这位被老师当作优秀学生的研究生居然不知洪堡为何许人也。场面相当尴尬。这位研究生向对方解释说:“我是学德语的,不是学教育学的。我们的教材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德国教授大吃一惊说:“研究生怎么能够完全依赖教材?研究生应该自己研究啊!学习一个国家的语言,怎么能不了解它的文化呢?更何况贵校蔡元培校长的办学思想很多都来自于洪堡。了解洪堡,不也是了解贵校自己的传统吗?”哈佛是地地道道的“巨型大学”。它的校园有2306亩,学生近2万人,专职教师3500人,每年经费达10亿美元以上。哈佛的图书馆是世界大学图书馆中最大的图书馆,藏书达1100万册,仅图书馆的开支,每年就达2亿美元以上。它有一套严格的教授聘任制度,而选拔校长更是如同选择总统一样严格,既照章办事,又富于竞争性。大学校长与总统是同一个词汇:President。而北大的经费与哈佛相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由于北大在意识形态上的敏感地位,使北大的校长仅仅满足于做一个“维持会会长”。只要在任期间不出事,就算万事大吉了。而对于学校的建设、发展、革新和提升,就没有精力来考虑了。所以,北大在20世纪的下半个世纪,在学术方面鲜有建树。即使在学生宿舍、食堂、浴室等看得件的基本设施的建设上,也没有什么让学生感到受益的动作。哈佛是一所真正宽容的大学。它容忍着最尖刻的批评,并且对这些批评给予鼓励。谁批评了哈佛,谁就会被哈佛请进学校、请上讲台。管理学家史坦勒博士就是因为激烈地批评哈佛企业管理教育的弊端而被哈佛聘任为教授的。而北大的气度则小得多。1996年第4期的《中国青年》杂志发表了一篇《北大,魂兮归来》的文章,对北大的现状提出了一些正常的批评,没有想到却引起北大的激烈反应。只有衰弱的病人才会讳疾忌医。北大通过种种手段向《中国青年》杂志施加压力,北大由民主、自由的捍卫者蜕变为压抑不同声音的力量。以前是别的力量不让北大说话,现在居然是北大不让别人说话。写作此文的北大青年教师受到的激烈的人身攻击,有人甚至扬言,要将作者驱逐出北大。蔡元培先生听到这样的说法,会有怎样的感想呢?当年在文言文和白话文的论战中,林纾就曾经企图不让北大人说话,企图通过军阀的力量对北大进行镇压,给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们一点颜色看看。林纾的这一险恶用心被蔡元培校长一眼洞穿,蔡校长为捍卫北大表达自己言论的自由而拿起笔来奋战,给予其以迎头痛击。蔡元培先生会想到他所创办的大学会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吗?在巨大的压力之下,1996年第6期的《中国青年》杂志被迫发表启事:“由于编辑把关不严,造成文章的内容和结论有失偏颇,给北大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对此,我们谨向北京大学领导、向无辜受到伤害的同志表示深深的歉意,并向本刊的广大读者致歉。……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挽回因我们工作失误给北大造成的不良影响。”其实,北大广大师生的利益并没有受到这篇文章的伤害,受伤害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大部分师生看了这篇文章,感觉是“于我心有戚戚焉”。这篇文章的作者,恰恰是为大家说话。北大由被压制者向压制者转化,是何其地迅速啊!一所拒绝批评的学校,是没有前途和希望的学校,是没有生机和活力的学校。1998年3月23日,哈佛大学校长陆登庭博士访问北京大学,受到北大学生的热烈欢迎。当他走进会议厅时,北大学生全体起立,热烈鼓掌达十分钟之久。北大学生向来桀傲不逊,很少这样热情地对待客人。北大学生之所以这样热情地对待陆登庭,显然不是因为他是“陆登庭”――一个学识渊博的美国学者,而是因为他是哈佛大学的校长,是美国高等教育的一位代表人物。他们是在向一种教育、一种文化表达发自内心的敬意。陆登庭在表达作了题为《21世纪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的演讲。他回顾了哈佛的历史,并指出大学在现代社会所面临的挑战――这些挑战,既是哈佛所面临的,更是北大所面临的挑战。首先,他提出一个核心问题:大学应该提供一种什么样的教育?他认为,大学要重视对“人文”学问的传授。高等教育作为人才培养的更高层次,应该提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最佳的教育。这种教育不仅赋予我们较强的专业技能,而且还使我们善于观察、勤于思考、勇于探索,塑造健全完善的人格、特别是通过不同学科知识的参透,使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开始懂得鉴赏艺术,从事艺术创造的人逐渐了解科学,使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正是这样,尽管在复杂的条件下,无论是哈佛还是美国其他大学都在竭尽全力为更好地传承文理融合的“通识教育”而努力。在本科4年的学习中,除主修像化学、经济学、政治学或是文学等一个专业外,还要跨越不同学科,从道德哲学、伦理到数学逻辑,从自然科学到人文,从历史到其他文化研究广泛涉猎。此外,学生们还应花费一定的时间,如向周围社区公民提供咨询服务,为报刊杂志撰稿,参加各种文艺演出等。事实上,我们的学生直至完成4年的人文自然科学的自由教育后,才真正进入他们的专业训练。陆登庭批评了片面的“实用”的教育观。他说:“美国大学更应该注重基础科学研究。并且不是怀着实用的心态,而是在对自然、人性深刻了解的基础上进行的深入探索。”他指出,如果很久以前,哈佛的先辈狭隘地理解知识的组成,哈佛就不会有今天举世瞩目的成就。学术的成果来自日积月累,来自研究机构的设置,来自大型图书馆的修建,来自于学术资源的投入以及有志学者几十年如一日的奋斗。没有前辈们大胆的创想、尝试、甚至是“闲逸的好奇”,就没有今天哈佛雄厚的实力。他进一步论述了20世纪“无用”的知识的用处。20世纪最实用的知识都是在对自然界基础知识的探索中获取的,而不是所谓“有用发明”追求的结果。正如遗传领域的发展可以追溯到半个世纪前脱氧核糖核酸的发现一样,当时,没有谁能预料这个发现会带来怎样的变革。同样,追溯激光、卫星、光纤、磁共振影像等高科技的发现过程,最初也完全出于对基础研究方面的探索而没有任何实用的目的。倘若在最基础的研究方面没有一点好奇、一种兴趣、一份投入,也不会有社会和人文学科的重大发现。因此,为迎接21世纪的到来,大学应该把加强基础迎接放在首位。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北大校方的想法正与美国以及世界大学教育的方向背道而驰。1993年,北大推倒南墙以后,南墙变成了喧闹的商业区。校方尝到了甜头,于是致力于开发北大的商业价值,将办高校当作办公司来看待。赚不到钱的基础学科,被抛弃在一边,因此,像文、史、哲、数、理、化等学科,日渐萎缩。北大在没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匆匆地开办了广告等时髦的专业,这些专业,看起来“赏心悦目”,然而办学质量却让人难以恭维。到了20世纪末,还搞不清楚“大学”的基本内涵,令人莫名惊诧。陆登庭先生谈到的第二点是:大学如何适应拥有众多的学习领域、充满着众多的社会问题。随着学习领域和社会问题的日益国际化,每一项新的发现都将得益于各个国家的专家和学者共同努力与合作。怎样控制全球经济的发展以减小对社会的潜在威胁?怎样阻止传染病的蔓延?面对近来来国际局势的重大变化,怎样维持未来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他认为,解决这些问题必须超越传统学术的禁锢,跨越区域的界限,积聚各方面的实力。幸运的是,信息技术的发展为生活在不同地方、相距遥远的同行相互交流提供了便利,但又没有真正取代面对面的交流。总之,一向信守学术自由的大学应该成为开放性对话、自由自在的研究创造一片“中立的空间”。陆登庭最后论述了如何保证大学联合体的开放性。大学应该为不同层次、不同文化背景的专家和学者提供学习和研究的机会。大学需要思考如何接受不同的观念和态度,如何适应不同的习惯,如何在与不同的价值观念的人频繁的交往相处中,保持自身的文化和人文价值。他指出,应当让大学联合起来,自由地交流观点;竭尽全力地去协调冲突,去理解和接受分歧,去鼓励学生和教师之间有益地合作;让图书馆、博物馆极其他学术资源得到更广泛地共享;让彼此在一种互敬的基础上,奋力去追求开放的思维、自由的探索、真诚的交流。这是哈佛的理想,也是北大的理想。对于哈佛和北大来说,同样任重道远。北大不是“中国的哈佛”,哈佛更不是“美国的北大”。我们绝不能因为别人的恭维而沾沾自喜。北大只是北大自己。伟大的诗人屈原说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今天的北大人,行走在一条更加漫长、更加坎坷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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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软修改关闭博客网站的相关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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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软((Microsoft)、Google Inc.和雅虎(Yahoo Inc.)等美国大公司在开拓中国和其他国家市场时正面临著这些国家政府的信息审查问题,日前,微软制定了一项针对政府对个人网站限制措施的政策。

正在里斯本参加一项政府活动的微软总法律顾问布拉德?史密斯(Brad Smith)表示,只有在接到“政府发出的有法律约束力的通知时”,微软才会关闭所涉及的个人网络日志(或称博客)。以前,微软未规定只有在博客内容明确违法时才会被封锁或者删除。

微软的政策里有一项规定是为回应隐私权保护组织、人权组织和其他批评互联网内容审查制度的机构的担忧。史密斯在接受采访时强调,公司只有在接到所在国家政府的法律告知时才会关闭被认定违法的博客在当地的入口,不会影响到其他国家和地区。史密斯说,我们会保持它在世界其他地区的接入。

以前,如果微软决定封锁某个博客站点,那么全球各地的微软用户就都无法浏览了这个博客。斯密斯说,微软正在开发一项技术,它能让受影响的站点在全球各地都能被浏览访问,不论博客作者在哪个国家。

微软和其他一些公司曾封锁在中国等地某些网上内容的做法使他们受到外界的批评。尽管美国互联网企业在某些国家对网上内容进行审查的做法并不是才有的新做法,但随著越来越多的人上网且有越来越多的人运用各种工具建立个人网站,内容审查波及的范围达到了以前未有过的程度。

引起争议的包括微软的MSN Spaces服务,用户可以籍此创立并维护自己的博客。史密斯说,目前这项服务已经在全球各地拥有大约3,500万用户,其中中国用户就有330万。微软因上个月透露它关闭了中国记者赵京在MSN Spaces上的博客而遭到舆论猛烈抨击。赵京在博客里批评了中国政府解除某中文报纸编辑职务的行为。

据来自总部设在巴黎的新闻自由倡导机构“记者无国界”(Reporters Without Borders)的资料,雅虎去年曾应中国政府的要求提供了一位中国用户的信息,导致这名身为记者的用户被判处十年徒刑。

Google也在上个月表示,新推出的中文服务会删除那些据信有攻击政府内容的网站的链接,还表示不会向中国境内的用户提供博客和电子邮件等服务。

“这几周我们真地回到了原来的立场,我们意识到在处理类似问题时需要采用更坦率、更有原则的方式,”史密斯说。

微软新公布的这项政策仅限于博客站点,不影响微软目前封锁的其他站点。史密斯说,微软将同政府部门、权益活动团体和其他公司合作,努力在较大范围建立互联网技术应用导向。

斯密斯也承认,在某些国家,“法律约束力”的涵义有些暧昧。微软会基于自己对法律告知的见解来确定其是否来自具有法律权威的政府机构。

“在我们认为有采取行动的法律义务时我们就会行动,”史密斯说。

巴勒斯坦选前看盘:谁也不是“铁板一块” (Dancing With Kebab)

 
中午在CNN看到以色列代总理奥尔默特讲话,说巴以最终解决方案,一定是“两个国家”,“一个犹太国家,一个巴勒斯坦”,而以色列不可能拥有巴勒斯坦人口占大多数的地区。
奥尔默特此番讲话,似乎在为不久将来的最终地位谈判放风。沙龙依旧不醒,以色列选举在即,奥氏讲话,值得关注。
也有一丝局外人的悲哀。69年前,1947年,联合国分治决议正是提出“一个犹太国”、“一个阿拉伯国”,打了70年,流了多少血,一切似乎回到起点。当然,边界已经有所不同,圣城耶路撒冷的命运也有了新解。当年,联合国决议规定耶路撒冷为国际化城市,由联合国管理。如今,它在以色列实际控制下。
以下是昨天写的一篇特稿,算是25日巴勒斯坦选前看盘。任何政治立场,在适当气候下都可以发生化学变化。法塔赫跟哈马斯,从对手,也将因为选票接近,而变成盟友,联手打造巴勒斯坦未来。阿巴斯2004年7月接受我的采访时已经表示,接受哈马斯通过选举上台的可能。“我跟他们说,如果你们赢得选举,那就上台执政,只要一切程序合法”。而他认为自己担任总理期间,最大的成就,是说服哈马斯精神领袖亚辛接受在1967年边界――而不是“全巴勒斯坦”――境内建国。即使辞去总理职务之后,阿巴斯也没断了与各激进组织的接触。“不仅仅商量停火,更商讨如何共同建设巴勒斯坦未来。”如今,哈马斯也报以“不为阿巴斯设置障碍”的承诺,表示即使赢得选举,也将保持低调。
阿巴斯的学者气质,决定了他的长远目光,同时决定了,他只是个过渡人物。没有铁腕,难定乱局。不过,没有他的温和过渡,巴勒斯坦也许永远没有未来。
巴勒斯坦选前看盘:谁也不是“铁板一块”
巴勒斯坦立法委员会选举在即,最终结果固然引人注目,选前各方对“哈马斯参选”这一敏感话题的立场转变,同样值得玩味。
谁也不是铁板一块。改弦更张的声明背后,是政治舞台上角色偷换、脸谱转变,是巴勒斯坦新政治格局浮出水面。
哈马斯:从“消灭以色列”到“不介意谈判”
1987年成立之初,哈马斯确立其终极目标――消灭以色列,建立一个领土范围从地中海到约旦河西岸包括“全巴勒斯坦”土地的伊斯兰共和国。
过去5年多巴以流血冲突中,哈马斯策划并实施60多起针对以色列目标的自杀式爆炸。美国和以色列将它列入“恐怖组织”名单。
哈马斯一方同样付出巨大代价。核心领导5人小组中,三人先后遭到以色列“定点清除”,包括创始人、精神领袖艾哈迈德・亚辛在内。
血与血的较量中,哈马斯领导层逐渐意识到,单纯通过军事袭击,无法完成其建立伊斯兰国家的愿望。亚辛遇刺后,哈马斯努力撕去身上的“恐怖”标签,壮大政治存在,参与巴勒斯坦立法委员会选举就是第一步。
作为一名实用主义者,亚辛遇刺前多次表示,哈马斯可以有条件地停止袭击以色列目标,接受在1967年边界内――而不是“全巴勒斯坦”土地上――宣布巴勒斯坦建国。所谓“条件”包括恢复巴勒斯坦人合法权利、结束以色列对巴土地占领、停止军事打击巴勒斯坦人、承认巴勒斯坦难民“回归权”以及承认巴勒斯坦人对耶路撒冷的主权。
多年来,哈马斯对外打击以色列目标,对内赈灾救济、兴办医院学校,在巴勒斯坦社会拥有广泛支持,这为他们“通过选票”上台奠定社会基础。2004年底,哈马斯在巴勒斯坦地方政府选举中赢得局部胜利,证明其政治实力。
2005年3月12日哈马斯宣布参加立法委员会选举。
2006年1月11日,哈马斯公布竞选纲领,以“变化与改革”为口号,重点关注整顿政府与打击腐败,只字未提“消灭以色列”。
随后,哈马斯重要领导人谢赫穆罕默德・阿布・蒂尔表示,哈马斯可以“容忍”与以色列谈判。他不点名地说,由哈马斯去谈,会比法塔赫更好。
1月23日,哈马斯领导人马哈茂德・扎哈尔宣布,哈马斯不把与以色列谈判视为“禁忌”,哈马斯不排斥通过第三方与以色列接触。
以色列:从决不妥协到接受现实
对于哈马斯参选,以色列一开始反应强烈。不但不允许哈马斯参与政治进程,还表示不会同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谈判、不会讨论撤军、或任何有利于巴勒斯坦建国的行动,除非巴方解除哈马斯武装。
以外长西尔万・沙洛姆2005年12月曾发出警告,一旦哈马斯参与立法委选举,“巴勒斯坦”将会变成“哈马斯坦”,“我们(的关系)倒退50年”。
同样以反对哈马斯参选为由,以色列禁止东耶路撒冷巴勒斯坦人投票。巴方“硬碰硬”,称东耶路撒冷不参加投票,巴勒斯坦就不举行选举。最终,以色列不愿承担阻挠巴立法委员会选举之“恶名”,1月13日以色列内阁同意东耶参选。
对于选前巴勒斯坦内部种种分合对抗,以色列基本保持沉默,坐壁上观。而以色列国防部长沙乌勒・莫法兹1月4日的表态,更有点“接受现实”的味道。他说,“如果哈马斯赢得(立法委员会)选举,并且宣布解除武装,以色列将准备与其对话。”
几天后,莫法兹再次表示,1月25日举行立法委员会选举后,巴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应着手解除巴激进组织武装,并为此制订时间表。
正如以色列《国土报》军事专家泽埃夫・希夫所言,尽管以色列誓不与“恐怖分子”谈判,但是“在我内心深处,我知道不可能与没有哈马斯的巴勒斯坦达成任何和平协议”,没有哈马斯参与,巴勒斯坦当局代表性“不够”。
以色列最终态度转变,取决于哈马斯是否“变脸”――解除武装、成为政治团体,并承认以色列地位。这个过程不会很快完成,也不会顺利完成。
美国:从陷入两难到两张面孔
自认巴以和平进程主导者的美国,在哈马斯参选问题上注定陷入两难――一方面坚持原则“不与恐怖分子谈判”,袭击以色列的哈马斯不适合参选,另一方面美国意识到,涉足政坛会让哈马斯减少袭击活动。
美国国会众议院2005年12月16日以397票对17票绝对优势通过决议案,要求巴勒斯坦当局阻止哈马斯参与立法委选举。
如果未能阻止哈马斯参选,巴当局可能失去美国为其提供的资金及其他方面援助。
但是,哈马斯人气急剧升高,令各方不得不承认,把它排除在选举之外,并不现实,边缘化哈马斯只会逼它发动更多袭击。阿巴斯也有意以哈马斯参政,代替强行解除其武装,避免内战。
有媒体将美国目前的态度,描绘成“两张面孔”:告诉以色列美国反对激进组织从政,同时告诉阿巴斯,哈马斯可以参选,但必须放弃使用暴力。
国际危机研究组织建议美国和其他国家对哈马斯采取“逐步和有条件接触”政策:给哈马斯设定基线,比如延长停火期限、停止走私和生产武器,断绝与伊朗和叙利亚的关系等等。换句话说,跟以色列差不多,美国可以接受“变脸”哈马斯。
不同于以色列,布什政府不愿卷入巴以冲突的基本原则没有改变,美国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将比以色列更加超脱、更加灵活。
另外,作为巴以和平进程“钱袋子”,欧盟将以“数亿美元”对巴援助资金为条件,要求哈马斯在参选之后,停止暴力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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