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内贾德演讲的一点分析 / 毛茸茸

几经波折,内贾德如愿以偿在哥大做了演讲。
我一直关注这个新闻,可是在我仅有的看新闻的时段里,午间新闻凤凰卫视有一点介绍,其它各台欠奉,等到晚上,6点钟,ATV和TVB的新闻对此事只字不提,看来缅甸的游行和中秋的欢庆把内贾德扔在了一边,但我还觉得奇怪,这应该算是一条国际新闻吧,买了今天的报纸,一个字都没有,哪怕是夹缝豆腐块儿,这让我想起去年八月华莱士在伊朗访谈内贾德,《南方都市报》用整个版面刊登了几乎全部的对话。
不明白为何今年这件事就不是新闻了。
因为校长的开场白真够长,资料也够丰富翔实(可见也做了许多功课),态度过于鲜明,后来的提问者也气势逼人,使得这场演讲几乎变成了一场发言时间较长的电视辩论。
内贾德的主题演讲四平八稳,没象以往一样放什么狠话,只是谈谈宗教谈谈哲学甚至谈了科学,说的都是台面上的话,而且大段大段神神叨叨的长篇大论,我想要是我坐在听众席上,而对宗教那一套又不了解,听到这段儿可能会睡着的。
但是后来的部分就比较精彩了,他照例运用政客(此处政客并非单指内贾德)演讲那套法则---政治人物演讲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它们能把废话说的很有感情说到紧要处又模棱两可,比如他说到关于科学的两点认识时:
Unfortunately today we see that certain researchers and scientists are still hiding the truth from the people.
(很不幸的是,时至今日,某些研究者和科学家对公众隐瞒了事实)
scientists and scholars are misused for personal, group or party interests. So in today's world, ruling powers are misusing many scholars and scientists in different fields, with the purpose of stripping nations of their wealth.
(科学家学者常常被个人、团体或者政党利用,所以,当今世界,许多领域内的科学家被统治者利用来攫取国家财富)
这样空泛的话,其实是毫无意义的,既说不出隐瞒了什么(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隐瞒的东西怎么能知道并举出例子呢),也不会说出哪些个人团体政党又如何的利用了科学家,攫取了财富。
接着他开始举例子了,没有指明是美国,说某些国家,用高科技,窃听人们的电话,妨碍公民隐私,制造假想敌,营造不安的气氛。
这番批判,表面上看都能在美国找到对应的案例,但是有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底下坐的美国人自然心里有数,这番说辞和迈克.摩尔在《华氏911》里的那段很相像,但是迈克.摩尔的侧重点在于媒体制造恐慌令人们生活在不安中,从而不得不支持反恐战争。
内贾德用这一招叫做以小见大,把个案说成是严重的普遍现象而且归咎于科学的不当使用,在说服力上,比起迈克.摩尔显然差了一大截。
然后,他又举了一个例子,说有些国家利用高科技搞意识形态渗透(其实就是听VOA,这在伊朗也是被禁止的,前面校长已经说到),他仍然说的很严重,诸如【切断别国文化历史,让人们片面追求物质消费】,这一点和我读大学时政治老师讲的很相像,他说美国正在对全世界人民实施意识形态渗透,用好莱坞大片等等给年轻人灌输美国文化和价值观,让年轻人沉迷于消费和享乐主义,我记得当时,我们还分小组展开了讨论,这个问题其实可以拿出鲁迅的《拿来主义》回答,不忘记自己的历史和文化,但是又要吸取更先进的文化,对于过去,取精华弃糟粕,对幸福和先进的文化和体制的追求,不能算是忘本或者被判,是一种良性的发展。
接着他又说,制造核武器是某些Big Power又一个不当利用科技的罪状,我觉得这里他仍采用分化的方法,从头到尾都在强调Big Power这个词,用这个词来暗指美国,其实造原子弹这种不当利用科技的事情,不仅仅是Big Power才会做的,朝鲜一点都不Big Power,一样积极的在造核弹,这种东西但凡有机会,哪个国家不想拥有呢?
说到美国向广岛长崎投放原子弹,他偷换了一个重要的概念,他说:
These catastrophes take place only when scientists and scholars are misused by oppressors
事实上,当时美国根本不是所谓的压迫者(oppressors),挑起战争的德国日本才是Oppressors的角色。
因为前面有一大段关于广岛长崎居民因为受核污染的悲惨生活的描述,到后面轻巧的就把同盟国换成了Oppressors。
谈到大屠杀,他旁敲侧击的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就因为研究的角度不同而被判有罪,这又是一处偷换概念,关于大屠杀,后面COATSWORTH和他之间有精彩的PK,让他最终无法回避。
他一直用【研究角度不同】来替代【否认大屠杀】这个概念,然后雄辩滔滔的说上一番,后来被Coatsworth抓住不放,一直的问,他就一直回避,他回避的方式永远都只是那一个: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能正面回答吗?(这次Coatsworth真的是寸步不让,他问了一个问题,Coatsworth直接回答Yes,他很尴尬)事实上这是他惯用的技巧,他从未正面回答过任何问题,而是非常善于把问题引开,借机把概念换掉,自说自话,说的很漂亮,后来Coatsworth说的关于大屠杀的史料已经足够充分的证明的确存在过,已有定案,这部分已经无需再研究,他就抓住【无需再研究】这几个字谈了两段,抛出【学科研究无极限】、【学科研究角度无极限】这样宏大的命题来,完全在谈研究无止境这件事,Coatworth不得不打断说,无止境的研究也要有一些基本的事实基础,这是学者做研究的常识!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但是高下立判,没有再纠缠下去,底下坐的人大概也能明白这样鸡同鸭讲的争辩是无意义的。
接下来最搞笑的事情发生了,关于同性恋和死刑。
别人的问题是吊死同性恋者,他把问题岔到死刑上去,然后又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这和后来岔妇女问题的回答一样),保卫国民生命财产安全啦,我们是有法制的,难道有人闯入民居夺其财物,害人性命,不该被吊死吗?你们用注射死刑或者安乐死刑和我们吊死结果都是一样的把人搞死,你们也有死刑,这样的说辞非常体面光鲜,可惜这次Coatsworth仍然步步紧逼说,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死刑是同性恋被吊死。
他终于无法回避,抛出了那句搞笑的回答(我想应该入选年度语文):
我们国家不像你们美国,我们国家没有同性恋,是谁告诉你们我们有同性恋的?
听众都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大概是在年初,我看到了伊朗绞死同性恋者的新闻,还配发有图片,是一对儿漂亮的小伙,在监狱时他们眼神很绝望和无助,当时看的心里特别难过,就因为性取向不同,不被认可和尊重也就罢了,竟然要被绞死.....
我记得我这个新闻是在CNN新闻网上看的,用内贾德的脑袋思考,这肯定是西方媒体对伊朗的蓄意歪曲。
我觉得这次的讲演他并未能达到目的,虽然他不停的强调伊朗是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人们生活幸福,热爱地球上所有的国家,但仍然无法抵消开场时校长那番低调但是针锋相对的质问带来的影响,他说他会回答问题,其实,除了大屠杀这个话题他拐了九曲十八弯否认自己以前的话之外,其它的问题他都没有回答。他后来做的所有那些关于正面的演说,在校长的开场里都有反面活生生的例子的对应。
所以,政治家,其实就是这样一种人,它们在陈述任何和事实相悖逆的论断时都那么的自信、有力、雄辩滔滔;撒谎时脉搏跳动不会有任何变化,脸上依然能保持自信诚恳的微笑,这实在是一种需要严格训练的特质。
国际社会发展到今天,我们已经很难再听到林肯《葛底斯堡公墓演说》那样简洁而有力的伟大演说,也听不到马丁路德金《I Have A Dream》那样的热情无私富有感染力的演讲,今天的政治人物,幕后有强大的精英团队去帮助他研究策划字斟句酌,他们的讲稿大都经过华丽包装,面对公众时已经武装到一根胡须,一幅笑容,要想从中弄清楚点事实或者他所持的观点,真是越来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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