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的政治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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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的政治倾向

via 声色犬马 on 9/21/07

《太阳照常升起》票房不佳，话题不断。有人对我说他从中读到了姜文对极权的颂扬，也有人说他目睹了姜文男权中心下对女性的轻蔑。当然，更多人还在懂与不懂间争吵不休，更试图寻找姜文在其中隐藏的暗喻。

没错，这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故事，它完全不同于一般电影的讲述方式。事实上，这样一部不乏个人色彩的电影大可以用你个人的理解方式去阅读，那句流传已久的话在这里依然有效----当文本脱离母体时，它已经不受母体控制了。你的理解就是所谓正确答案，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却不尽如此，我们被告知每个文本都有唯一正确的中心思想，鲁迅"我家门前有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于是被赋予了让鲁迅本人都哭笑不得的伟大意义。这是我们审美的极大误区，如今，在解读姜文作品时，我们孩童时代深埋的思维定势再次集体爆发，人们在忙着寻找意义，给姜文盖上一个出身般的政治符号。

我的童年恰逢那个混乱年代的尾巴，《太阳照常升起》让我的记忆渐渐复苏，有些场景是童年亲历，有些则与大人讲的故事有关。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中散发的气息让我如此熟悉，使我想起了许多陈年往事，他们和片中的故事一脉相承----在政治高压的倾轧下，人们依然在奋力追寻着一种扭曲的原始美。这种原始美散发着残酷的气息，让人此后经年的追忆也充满了恐惧与狂喜的交织。

任何政治制度下的空间都是多维的，哪怕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已经是一片红色海洋，但黄色的意淫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它的脚步，我看到姜文在《太阳照常升起》中力求还原这种残酷美，疯癫年代的疯癫情色事件，这无关对极权或男权的颂扬或缅怀，它只是曾经发生在我们身边的往事，如同我生活过的小镇里曾经真实发生过的那些离奇事件----男人神秘死亡，女人莫名疯癫。

姜文生于1960年代初，他和他的朋友王朔一样被认为是沉醉于他们曾经的红色贵族生活的特殊人群。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出版后也有人作出这样的评价。出身的烙印不仅和他们的生命休戚相关，也被作为痛斥他们作品的利器。我出身普通家庭，自然没有在那个癫狂年代享受过王朔们的半点儿特熟待遇。但无论是阅读王朔的小说，或是看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也可算上那部根据王朔小说改编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出身不同带来的不适。王朔们流连于他们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这和我无比缅怀自己贫贱的、但同样阳光灿烂的日子一样，并无二致。我们出身不同，但阳光一样灿烂。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到底想从一部作品里剥离出什么，大时代下的大小人物其实都是小人物，其悲剧性没有质的区别。当然，如果你只以特供商店的特供商品来衡量那个年代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即便如此，你也无需承担"昨天父亲还是国家主席、明天就残死在监狱"那般不堪回首的日子。当一个国家的主席可以被轻易投进监狱的时候，我看不出他们的红色贵族身份比那些哀鸿遍野的灾民优越到哪里去。终究，悲剧是属于整个时代的。

电影究竟是什么，我更赞同塔可夫斯基的说法，他从不认为他的电影有任何政治隐喻，如果有隐喻，那也是关于灵魂与生命或自然的。塔可夫斯基曾说过，他拍雨，那就是雨的经验，而水就是简单的水。显然，塔可夫斯基更关注人本，而不是政治，即便他从苏联逃离后拍的《乡愁》或《牺牲》亦是如此。

尽管姜文不是塔可夫斯基，但我更愿意把姜文放在电影语系而非政治语系中读解，他在《太阳照常升起》中以残酷之美缅怀自己的黄金时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若你非要把片中反复出现的美丽大脚理解为中国男人对女人的脚的变态痴迷，若你还要把唐嫂的死理解为封建社会女人忠于男人的殉情，而置1958-1976这重要的时间标识于不顾，那终究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我开头所说，当然那也是你的一种阅读。可我不这么看。因为我看到的是惨烈，属于那个时代的惨烈，在政治高压下的情色惨烈。

都说毛在姜文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究竟高到何种程度，如何高法，我并未找到过确切的答案。客观说，姜文们自然是毛一代，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受过毛的影响，就剥夺他们缅怀自己残酷青春的权力，而他们一旦缅怀了，就给他们扣上歌颂极权的大帽子。在我看来，他们那一代人的政治倾向其实是模糊的，无法以毛作为符号来定义，尤其在他们享受着我们这个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的硕果的情况下。这和当下一些（不包括那些身体力行的自由主义战士）挂着伪面的所谓自由主义者如出一辙，这些伪自由主义者无情地抨击极权，以自由主义斗士自居，事实上，他们很可能是十足的犬儒主义，一旦条件成熟，他们将迅速集结为极权主义的暴君。

要知道，1949年之前，毛的许多言论显示他可是个民-主-斗-士啊，他当年的檄文换作现在的博客，怕是都会遇到许多敏感词汇发不上来呢，不得不像我一样，在字与字之间划上一个横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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